想走入冬天的玉米地
想走入冬天的玉米地,抱着暗黄的玉米杆,或思念或发怔,想抱着玉米痛哭一场。想抛却世间的繁芜,在村庄里呆一两个月。没有通讯,也不需要通讯,想忘记外面的世界,也不管人们是否将自己遗忘。想逃到远方最远处。
看着城市中一穗穗被剥开的玉米,感应支离破碎的人生,在饭桌上夹起一颗,品不出乡土的滋味。和米饭一起咽下,那一粒粒玉米,仿佛发着宝石的光芒,会闪耀,也会呼叫,我怀念乡村的玉米,含着一颗,仿佛含清泉,滋润了喉咙,也品出家的滋味。
想和温柔的三婶一起,给玉米施肥,之后抱回玉米棒取暖。一棵玉米从叶子到果实到枝干,都是我们的需要。它没有浪费。它把整个身躯都给了我们。我看着三婶脸上满足的笑,也发出了铃铛般的笑声,可那是在春季。
我们自己的家里没有地。甚至可以说,我从没有家。我的家在玉米地里。此时冬季,我想,三婶的玉米地里那一棵棵玉米一定是冷了。我想回去,抱着一株株玉米,贴着它们的身躯让它们给我取暖。它们一定比有肉体有血液的我暖。我想在没有月亮的晚上跟玉米交谈,说完该说的话后,和山坡一起静静入睡。
城市中的我好疲惫。身体的疲累并不算什么。心灵的喧嚣压住喉咙,喘不出气息。我想回去,在玉米依着的山脚边拣野果,我想回到梦里去。
可我每个清晨都会按时醒来。我走着,却挪不动脚步。在千里之外和玉米相呼应。玉米瘦弱的桔杆弯曲。像个犯错的孩子,我的手不敢触碰它们。一棵棵玉米密集着,像一大片森林。风吹过来,玉米上掉落针尖,玉米上还掉落翅膀,月亮,马。
翅膀,月亮,马……我每秒都用这些温暖明亮的词给自己堆砌行走的路,可我每秒都不能喊出他的名字。我和马热恋,可我不能真正地跨上他的背部。我只能在意念里跨着他。我们相互爱着,可我们不能再对话。
他的心也在桃源之内,可他的身体不能不回到更大的喧嚣中。我们隔河相望,他的身体在银河对岸。
我想抱着玉米,抱着我纯净的爱人。若干天以前他在我的身边像一个孩子,活泼风趣。我想带着他走入玉米地,在镜头的咔嚓声中定格我们凄美的笑,在镜头中和阳光和玉米,和山峰一起,定格我们未来的如意。可我们再也回不去。
就让我独自走着,不管夜有多黑,就让我独自回到温柔的梦里,一边微笑一边忧伤。就让我饱含着你目光中玉米般的芳香。注定,你这一辈子把一切都奉给了我。注定,你也是城市中孤独站立的,寂寞的玉米。
往后的日子没再联系,可山坡上的玉米依旧站立着,冬天过后再一次拔节。我们渐渐淡忘对方,可玉米和大地的镜框清晰地记住了我们。我们曾经纯粹地爱过。